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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出鬼没的亡灵

神出鬼没的亡灵

维恩特长大的家乡,伊普顿,并不算什么太大的城市。

他是个乡下来的土孩子,从一下车开始就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火车站很大,到出站口的一路上都有自动步道,从来没见过这东西的维恩特先从这头坐到那头,然后再从旁边跑回起点,就这样坐了两三次。

因为是比较偏僻的站台,离出站口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而维恩特完全不懂怎么看指示牌,只好闷着脑袋跟着人流方向走,结果不知道有几次都从一个站台最后走到了另一个站台,几番折腾,终于从火车站里钻了出来。

自然,这样的行为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和窃窃私语。

“喂,那个家伙,是不是乡下来的啊,土里土气的样子。”

的确,那种款式而且又破又旧还能看到补丁的军用旅行包现在已经基本见不到了。

“是啊是啊,而且还是个殒呢。”

况且维恩特也兴奋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完全沉醉于高科技带来的新奇之中。

“……这样的乡巴佬一个人出来,家里人也放心啊?”

“算了算了,别去管他,和殒扯上关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就是,说不定他还会趁机敲诈一笔呢。”

当然这些话,维恩特是一句也没听到的。

“唉,就像战场一样……”挤出火车站的维恩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火车站的规模很大,但好像完全应付不了每天的客流量。

毕竟比起飞机,还是火车更平民化一点。

出了火车站,视野一下便开阔了起来,澄澈的天空宽广而蔚蓝,一些高层建筑林林总总地树立在视界的远处,几个拥堵的路口,挤满了来来去去接送客的车辆。

当一个小城市来的人孤独地来到一座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看到先进的设施,宽敞的街道,四通八达的道路,总会产生或多或少的迷茫和无助感。

至少,怎么去寻找从没去过的目的地都是个麻烦事。

“总之,边走边找吧。”

他平时没有坐车的习惯,一是为了省钱,二是其他乘客的视线也刺得他很不舒服,不过这一次,他是完全低估了首都帕纽斯这个城市的规模了。

他的火车抵达的时候是在中午,而当筋疲力尽,新奇和兴奋劲儿早就褪去的他找到「特拉奥雷工坊」的时候,太阳都只剩最后一丝残红了。

“呼,这鬼地方真大……”

据告诉他路的一位好心人说,他顶多绕了二十分之一个城区而已。

对于殒来说,即使是问路这种稀松平常的事,对他们来说都相当麻烦,要找到一个愿意理他们的人就很不容易了。

不过总体来说,维恩特反倒觉得他人对自己歧视的视线并没有在伊普顿那么强烈,不过,因为维恩特一路的表现和那个大包,回头率是不降反增,就像在看珍稀动物一样。

维恩特没精打采地推开工坊的正门,现在好像还在营业的样子。

当时看照片,维恩特知道这里的店主,也就是唐纳德·特拉奥雷,并不是殒。虽然自己的哥哥把老爹和他的关系吹得那么亲密,不过那么多年没见了,仅仅保持着电话来往,而且自己还是个殒,所以,这个人会收留自己吗?

“欢迎光临。”一个平淡到几乎没有语调的声音迎接了他。

“嗯,那个,想见一下这里的店主。”

维恩特趁机打量了一下店铺,铺面并不是很大,没有其他的客人,很多以前从来没见过的装置被锁在玻璃柜里或者摆在木架子上,每个装置下面都贴有标签。收银台附近好像摆的都是些小的耗材。整家铺子显得很素净,并没有什么装饰,要说唯一可爱一点的东西,就是门上挂着的那个一面写着「OPEN」一面写着「CLOSED」的,带了些卡通图案牌子。

“找我爸爸的?”那个收银台后的女孩子说着,与维恩特目光相接。

这个女孩子不高,应该没有超过一米六,黑亮的秀发扎起了马尾,外形倒是长得很不错,要是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动漫作品中天天缠着主角嘴里一直喊着“哥哥”的那种妹妹型角色的形象,乖巧而可爱。

维恩特下意识想把眼睛撇开,因为他有经验,瞳铭这东西有时候会吓着人的。

“根据计算,你是爸爸提到的客人?”她的声音依旧淡得像机器人一样。

听到“爸爸”这个词,维恩特的眼中闪过一丝寂寞。没人发觉,包括他自己也是。

“为什么是根据计算?”

“因为,根据计算,你会在这个时间抵达。”

“这又是怎么算出来的……”

“因为,根据计算,你会因为兴奋而直接从火车站走过来。”一边说着,她带着维恩特往内厅走去。

“这也能算出来吗?”维恩特着实吃了一惊。

“只是最基本的技巧而已,根据计算,这个世界都是可以用数学解释的。”

“是、是吗……”维恩特听到这句话,用手扶了扶发晕的脑袋。

如果她就是店主的女儿,自己又真要住在这里的话,自己和这个女孩子肯定合不来——维恩特最不擅长的科目就是数学了。

“这家伙我来对付就好,小梅洛把店关了吧,拜托咯。”一个粗野的男声传来。

进了内厅的维恩特和刚刚的那个被唤为“小梅洛”的女孩子见到了坐在工作台前正在忙活些什么的唐纳德·特拉奥雷。

她的全名叫做梅洛蒂·特拉奥雷,“小梅洛”是唐纳德大叔专用的昵称。

“嗯。”梅洛蒂点了点头,就又回前厅去了。

待梅洛蒂出去之后,唐纳德就一直在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位访客,这种眼神刺得维恩特很不舒服。

“嗯,小伙子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刚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吗?”

不过唐纳德的这种表现,让维恩特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眼前的这个人的行为举止,和老爹有很多地方都很相似。

想想就能知道,唐纳德大叔这种性格和老爹应该是很合得来的。

“哈哈哈,有什么关系嘛,既然你是库尔那混帐的孩子,肯定不会介意的。”

虽然唐纳德嘴上“混账”这样叫着,这却恰好是关系好的证明。

“呃,老爹你敢不敢有两个正常点的朋友……”维恩特小声嘀咕着。

“哦,对了,那啥,具体情况呢,你哥哥已经在信里告诉我了,”唐纳德把手上的螺丝刀放在桌上,“房间已经给你腾出来了,以前是储藏室来着,地方有点小,不过家具好歹还算齐全了,就别介意了。”

“诶?这、这样的话,没关系吗?”

还以为会被狠狠盘问一番,或者直接吃闭门羹之类的,没想到一个问题也没有,就直接把自己收留下了。就算说这个叫唐纳德的人没什么戒备心理,自己毕竟是殒,收留这样一个高危的定时炸弹,这也太心甘情愿了一点吧?

“当然,库尔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女儿……还是我的女儿!”

“这句很漂亮话就被后半部分毁了。”

“我和那混账,也就是你老爹,是‘终结战争’时候的战友,说实话,真正殒与正常人身份平等的时期,也就是那个时候了。因为当时面对强大的贵族,必须齐心协力才行,虽然我是普通人而你老爹是殒,我们依旧积攒下了很深厚的友谊,所谓‘兄弟如手足’什么的,能在战场上和兄弟一起出生入死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兄弟。”唐纳德说着的时候豪情万丈,已经四十多岁的他仿佛追忆起了年轻时征战沙场的那段回忆,“不过这种毫无戒备的关系在你眼中还是不怎么能想象出来,对吧?”

“嗯,这倒是……”

本来殒就一直因为社会的差别对待而高呼不公平,不过真正提及平等相处的时候,殒又会感到莫名的不协调和不适应。

“告诉你,这里是帕纽斯,是整个帕雷拉的首都,你要知道,首都从来都是政治改革走在最前沿的城市,毕竟因为‘终结战争’,殒的地位有了很大的提升,但还是有很多固步自封的人依旧歧视着殒。但在首都,这样的情况比像伊普顿那样的小一些的城市要少得多,”唐纳德说着,对于维恩特来说似乎是个好消息,“这是与国际接轨的大都市,包容性要强很多,殒在这里生活反而容易一些。”

“是这样吗?”

维恩特印象中的大城市就是有钱人和贵族扎堆,一个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嗯,对了,就叫你维恩特吧,”唐纳德似乎早就清楚了维恩特基本的个人资料,“你也叫我唐纳德就行了,或者唐纳德大叔也行……你说,你想当逐霾者,对吧?”

“嗯。”

“殒就算通过了考试也不见得能成为逐霾者,这一点有心理准备吗?至今还没有殒能够成为逐霾者的。”

“嗯。”维恩特再次点头,他隐约知道自己和其他殒不太一样,所以应该有可能。

“好吧,综上所述,我要把你卖了。”

唐纳德伸出大拇指,亮出他黄的有些发黑的大板牙对维恩特笑着说。

“这哪里是综上所述!这种跳跃性的思维是怎么回事?”

“开玩笑啦,说是卖,其实也就是让你去一家酒馆打打工,接接委托罢了。正好也为参加逐霾者的考试做准备。”

“打工?做准备?”维恩特本来也是准备出去打工的,毕竟寄人篱下还天天吃白食并不好,但他不明白酒馆和接委托做准备什么的有什么关系。

“其实呢……现在逐霾者里需要执事型的人才。”他故意压低声音,装作很神秘的样子。

“真的吗?”

“喂,你小子还真当真了……”唐纳德倒是很吃惊,“喂,我说,你不会连当个逐霾者需要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跑出来了吧?”

“……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

“是从各个意义上来说吧!”唐纳德不禁吐槽道,“真是的,和你老爹完全一个德行。成为逐霾者有三个条件,一是通过考试,这个你知道吧?以前还有个什么政审,‘终结战争’之后取消了。二就是需要某种证书,当然这种证书的选择面很宽,主要就是要证明你有一定的社会经验和领导才能。嗯,我在这边帮你选了选,按照你老爹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性格,酒馆的有种叫做‘代理证’的东西比较适合你。”

“咱老爹在他的挚友的眼中的形象到底有多差……”

“讲完正事再吐槽!一般大一点的酒馆除了喝酒看球交朋友钓妹子以外,还有个功能就是接受委托,这种算是半个体户了,酒馆和有能力的人签约然后提供场地,这些人就在酒馆里接受别人委托的任务收取报酬,并上交一部分钱给酒馆……呃,就和以前的赏金猎人差不多。”唐纳德继续解释,“后来为了防止委托中发生意外,酒馆会为每个签约的人提供一种叫做‘代理证’的东西区分他们的级别,后来各个酒馆标准统一之后,这种评级就被国家承认了,要成为逐霾者,如果证书这一项提供‘代理证’的话,就必须是上级或者以上。”

“那这东西要多久才能拿到?”

“至少三年五载吧……如果努力点可以短一点。”

“那么长?”

“行了行了,还有第三个条件呢,三就是,年满十八岁。”

今年十六岁的维恩特,自然无话可说了。

“所以,安安心心先在酒馆好好干,至于逐霾者考试,学习资料我会让小梅洛去准备的。”

“呃……”维恩特的表情可以完美地诠释“哑巴吃黄连”这句俗语。

“酒馆呢,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最近他们刚刚拿到颁发‘上级代理证’的资格,老板是我的好朋友,和你老爹也有一段交情,最主要的是,那个老板也是殒。直接找他就行了。”

“殒?”

越弱小的群体越是团结,不管在什么地方,就算是陌生的两个殒遇在一起,都会像见到亲人一样亲切。

“嗯,那酒馆叫‘UrbanVerse’,离这里不远,还算挺有名气的。不过有一点你要小心。”

“怎么?”

“别去招惹他们的镇店之宝……那个家伙,可能是这个国家,甚至这个世界,最强的殒。”

在听了大叔的介绍之后,维恩特带着好奇来到了他所说的酒馆。

维恩特根本就没有想到一个酒馆能建出这样的规模,从小到大他也就只见过塞蒂家的那家酒馆而已。

吃惊的他向一楼的服务生询问了老板的办公室之后,向二楼走去。

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殒出入这里已经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或许是个不错的地方呢。”

敲开了办公室大门,维恩特走了进去,坐在正中间巨大的办公桌后等着他的是一位和唐纳德年龄相仿的大叔,嘴里面叼着一支雪茄,旁边的打印机正在打印着些什么文件,而他则正拿着一杯似乎是装着啤酒的大杯子慢慢喝着,似乎是正在休息当中。

“哟,你好,有什么事吗?”

“嗯,那个,应该唐纳德·特拉奥雷先生告诉您了吧,我是今天来应聘的殒。”维恩特很有礼貌地说,“呃,好大的酒味儿……”

这味道和一个喝成一滩烂泥的醉汉没有两样。

不过他的脸一点都不红,看起来也没有一丝的醉意。

“哦,抱歉。我总是要喝点酒才能集中精神呢。”

这究竟是种什么习惯啊。

维恩特打量着眼前的整个人,体型很胖,长着一副老实憨厚的脸庞,脸上多余的肉都挤出了一层层的褶,一副宽边的黑框眼镜加上极为明显的双下巴,一看就知道是极为缺乏运动。他几乎小得看不见的左眼里,刻着的是一片绿色的龟背竹的叶子。

“应聘什么就不必了,来了就赶快干活吧。”

真不知道酒和雪茄混在一起是什么奇怪的味道,不过那大叔还是很乐在其中地抽着。

这样不会太没戒备了吗?

正当维恩特这么想的时候,那大叔又开口了。

“不然唐纳德那家伙欠的酒钱就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清了呀。”

“那个混蛋大叔,果然是把我卖了……”维恩特在私底下暗自吐槽着。

“对了,因为我们这儿是做生意的,你还是在后台,别去前台,这个懂吧?”

“但我看刚刚店里的客人好像对殒也没什么厌恶的感觉啊?”

“哈哈哈哈哈哈——”大叔拿下了嘴中的雪茄开始狂笑不止,“在这里,谁敢厌恶我们殒啊……倒不如说,是他们害怕我们才对,你也别跑到前台去吓他们。”

“害、害怕?”

“唐纳德没告诉你吗?那个啊,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

“就是那个最强的殒吗?……喂,等等,女人?”

在听到这个大叔说出这话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最强的殒是个威风八面盛气凌人的男子。

“嗯,没错,弗莱维娅·伊莎贝尔,这座城市里很响亮的名字哦。

“是女孩子啊……”

“呵,很多人都是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瞧不起她,吃了很大的亏呢。哦,对了,”大叔像是想起了正事,“‘代理证’的事,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会组织一次考试,你按时来参加就好。”

“怎么到哪儿都是考试……”

“这种方法最方便也最好用嘛,只要能通过考试,就能拿到‘下级代理证’了。顺带一提,下级是不能单独执行任务的,必须跟着中级以上的人作为你的导师共同出任务才行,一定次数并且完成顺利,就能到中级,也就可以一个人混了。”

“那个……名叫伊莎贝尔的殒,是有‘上级代理证’的吗?”

“才不是呢,那家伙的,是‘特级代理证’,是必须帕纽斯所有酒馆投票通过的人,才能拿到的代理证,一年只会有那么一个而已。”

大叔两根眉毛在满脸横肉的脸上动了两下,如果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一大块面包上爬着两只毛毛虫。

“真是厉害啊。”

是怎么样才能做到让这么多人都信服的呢?

就算这里是因为老板也是殒的关系,那么其他的人会这么甘心去投选一个殒?

这个女孩子肯定很不简单。

“嗯,而且最多比你大一岁而已,可以说是真正的天才,不过人有些奇怪就对了……嘛,改日见到了就知道了。”

“由大叔你来说别人有些奇怪真的是很没说服力!”维恩特在心里吐槽。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维恩特嘴上说的倒是另一句话。

“哦,我啊,叫我迭戈就行,迭戈·凯雷斯迈。”

“凯雷斯迈?”

“怎、怎么了?”

“哦,我以前,认识个人,名叫扎罗夫·凯雷斯迈。”

“哦,那还真是巧呢。”

“不认识吗?”

“应该是碰巧同姓吧,我不认识他。”

“哦,我知道了。”

“你是叫维恩特·安德鲁吧,叫你维恩特,行吗?”

“嗯。”

“那你先去仓库吧,那里的人会告诉你干些什么的。”

“嗯,好的。”

维恩特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房间里,又只剩了迭戈·凯雷斯迈一个人。

他又吸了口雪茄,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烟圈,最后,敲了下烟灰,缓缓地自言自语。

“扎罗夫吗?好久不见了呢。”

就像所有地方一样,刚刚来打工的新人总会被他的前辈们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的,在后台的各个地方忙活了一天之后,维恩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要散架了。

并不是他缺乏锻炼的原因,而是交给他的工作实在太繁重了,不过好像因为这点,酒馆里的工作人员对任劳任怨的他的印象还很不错。

“喂,大叔,迭戈说的酒钱是怎么回事?”

“呃,那个嘛,”唐纳德挠了挠脸颊,“大概,是我忘了吧。”

“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还,是吧!”

“哇,好聪明啊!”

唐纳德对维恩特竖起了大拇指——如同照片上的那个动作,好像他特别喜欢这个造型。

“别想这样就糊弄过去啊!”

像唐纳德这样的性格,虽然让人感觉有点散漫,对于陌生人来说倒是显得没什么距离感,仅仅两天时间,维恩特已经和他比较熟络了。

“好啦好啦,比起这个,小梅洛,把资料拿出来。”

“这样的口气更像在调戏一个餐厅里的服务生……”

“唉呀,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你老爹肯定也经常叫你‘小韦恩’之类的吧。”

“那也应该是妈妈吧……老爹要是敢这样我绝对把他舌头割下来。”

“唉呀,别害羞嘛。”

“这哪里是害羞啊!”

“维恩特?”梅洛蒂叫着维恩特,这两个人在昨天稍晚的时候已经相互介绍过了。

“哦,怎么了……喂,怎么抱这么大一摞书!搬得动吗,要不要上来帮你?”

维恩特看着楼上,梅洛蒂手上抱着一大摞的书,所有书叠起来比她的身高还要高。

梅洛蒂没说什么,直接在二楼把所有的书往楼下,也就是维恩特站的那个位置砸去。这摞书可能将近有一百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咚咚——”的响声之后,维恩特已经倒在地上,被埋在了书堆里。

“喂,”维恩特像游泳一样刨开那些分量不轻的书,从书堆里探出头来,“很危险啊!”

“没事的,根据计算,书不会摔坏的。”

“不是让你担心这个啊!”

“根据计算,地板也不会砸坏的。”

“难道在你眼中这些东西比起人还要重要吗!”

“不然呢?”

“你知道我的答案吧!”

“好啦好啦,相声到此为止,”唐纳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这些书,维恩特,你想成逐霾者就要先把它们搞定,这样才过得了笔试。”

“真的假的?这么多书,都要看完?”

“不是,是背完。”

“干脆刚刚就让我被这些书压死算了……”

维恩特顿感前途一片黑暗。

辍了学之后不仅逃不开书本,反倒还要打那么辛苦,还是帮别人还债的工。

“唉。”维恩特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如果这样就能成为逐霾者,这些辛苦就算不得什么了。

叮铃铃铃铃——

这时,唐纳德桌边的电话铃响了。

“喂,特拉奥雷工坊……嗯,嗯,知道了,那么再见。”

挂掉电话之后,唐纳德转向维恩特。

“你的‘下级代理证’的考试时间确定了,三天之后,也就是大后天。”

维恩特这几天一直过得很不习惯。

和唐纳德大叔的沟通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与梅洛蒂的关系几乎没什么进展,那个女孩儿总是把“根据计算”这样很奇异的口癖挂在嘴边,前面也说过,维恩特对数学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没有一点冲动。

酒馆那边还算顺利,维恩特总体来说不算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但好在酒馆的工作人员都很亲切,殒也占了相当一部分,所以维恩特还是很容易加入到他们之中。

至于体育锻炼,这是维恩特最头疼的问题,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找到一条比较舒服而且人又相对较少的路线,所以只有暂时到附近的一个接近荒废的小市民公园里跑圈。

比起巡回跑,跑圈就单调无聊多了。

他最近的生活,也就是白天看那些梅洛蒂找来的书——虽然他不知道这又多又杂的书是不是都对应付逐霾者的笔试有帮助,梅洛蒂总是回答“多学点不会吃亏的”,维恩特也就没什么话说了。然后就是在规定时间里在酒馆打工,接着晚上做做锻炼,帮唐纳德大叔收拾工坊,或者是和梅洛蒂进行那种像相声一样的聊天,然后就洗澡睡觉。

虽然只有三天,维恩特有种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很久的感觉。

不由得,觉得有些枯燥呢。

毕竟在之前的几个月的时间,经历了太多很刺激的事。

想到这里的维恩特才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不识好歹。

要不是自己运气好,可能早就入土了。

现在的这种平凡而规律的生活,才应该是一个未成年人应该享受的。

然后,今天是UrbanVerse酒馆的,“下级代理证”的考试的日子。

虽然维恩特从来就不害怕这种实战型的考试,今天他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

“这样的,今天你要做的,就是到这个地方把有种叫‘黑钳花’的植物采回来,啊,没听说过是当然的,这是我们这些酒馆种的一种人造花的名字。”

说着,迭戈在一张什么都没有的桌子上用食指从左向右一拉,一张地图顺着他的手指就缓缓展开了。

维恩特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唉呀,就是个电脑而已至于吗,来过来,就是我画圈的这里,然后,我们在这里。”他用手指着地图,先在酒馆的位置划了一个蓝圈,接着又在种有“黑钳花”的地方花了一个红圈,“这里因为地形比较险峻,所以用来考试比较合适,也几乎没人路过这里。”

说着,迭戈又在地图上点了点,红圈里的图案被一下子放大了,上面显示的是一大片种有“黑钳花”这种人造花的花田,而上面的“黑钳花”,形状很像是人的食指和中指弯过来与大拇指碰在一起的那种样子,有三枚黑色的花瓣,每枚花瓣有个三角形的黄色的像是小指甲一样的尖端。

“哇,真帅……”

“别再陶醉这机器了,听我说话!我相信你不是路痴的话就能找到目的地的,当然,认地图也是考试内容之一……嗯,其他的嘛,哦,去了那里随便摘一朵回来就行。”

“不会这么简单吧?”

这完全就和以前学校那弱智低能的团队合作考试没什么两样。

当然,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就把连那种弱智低能的考试都没通过的自己也给骂了。

“喂,你就把我说的‘地形险峻’给无视了吗?”

“哦,没有,只是……对我来说那不算困难啦。”

对于平常总坚持锻炼的维恩特来说,越野这种事是最擅长不过的了。

“嗯,很有自信吗?这是好事!不愧是库尔的儿子,我也觉得这点小困难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但,还是要给你个忠告,这些花,我们注入了一点点苍能——当然,这里的‘一点点’还是要比植物本应该有的苍能要多不少,所以呢,直接导致了这片花田会有一些野生的霾在其中游荡,只是因为苍能不多,不会有什么大型的霾出现。不过,还是要小心,某些瞳铭的能力是很棘手的。所以,要解决它们还是摘了花就跑,全看你自己。”

听到任务中可能会有霾的出现,维恩特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兴奋和怨怒。

正好想找些这种东西来撒撒气呢。

“没问题的,我能搞定。”维恩特对付霾还算多多少少有几次宝贵的实战经验。

“别受伤是最好的。”

“嗯。”

“切,这么无聊啊……”

如果说维恩特一开始抱有了相当大的期待的话,那么眼前的场景肯定要让他失望了。一路上的地形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要费那么些周折,不过对维恩特来说强度也不算太高,再加上因为现在也已经夏末接近秋天了,那样的酷暑也有些缓解,这就更加降低了这次任务的难度。

接着,就是这片让人心灰意冷的“黑钳花”花田。

别说霾了,连根霾的毛都找不到——虽然霾也没有毛。

维恩特随手摘下一朵放进包里,这样,任务就算完成了,剩下的,就只有返回酒馆这么简单的工作了。

“吼——”

突然,维恩特的身后响起一阵低沉的咆哮。

警觉的维恩特马上弹出手刃回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那声音不像是霾,霾的咆哮比这个更有气势,也要更令人厌恶一些。

根据声音判断,声源与自己还有一些距离,应该是在背后的花田的对面的森林里。

维恩特又仔细看了看花田,发现花田的某些地方有被踩过或是穿行过的痕迹,而这些痕迹的终点,都是指向自己身后的森林里。

究竟是什么?

维恩特小心翼翼的向那片林子靠近,在靠近的途中,他还能听到与一开始相同的咆哮声,他就跟着声音的方向,借助林子里树木的掩护,向那个方向靠近。

当他终于来到一片开阔地边缘的一棵树旁时,他极为小心地把头探了出去——他知道声音就是从这儿发出来的。

看了一眼,维恩特瞳孔骤缩,就像中了石化魔法一样,在那里定住了。

在他面前的,不是人,不是动物,也不是霾。

而是只有在故事里才听说过的,亡灵。

开阔地里一共有五六只这样的怪物,他们有些还能看得出人的形态,不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然掉落,露出了惨白的骨骼,还有两只,身上大部分的皮肉都已经腐烂,骨架上挂着些肉屑,吸引了一大群“嗡嗡——”飞的苍蝇在它们周围盘旋。

完全就是被弃尸荒野的尸体。

可为什么这样的尸体会动起来?

等等!

这些亡灵的中间,好像围着一个什么东西。

维恩特调了一个角度,从空隙看过去,发现里面站了一个或许只有一米四几,留着一头冰蓝色齐肩短发,手中抱了一个棕熊布偶的小女孩儿!

说时迟那时快,维恩特全然不顾这些怪物的恶心长相,迅速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把一只亡灵撞开了三四米远,借机冲进了包围圈之中。

“没事吧?”

这些怪物似乎很不满维恩特这种把到手的猎物夺走的行为,开始疯狂地咆哮着,向维恩特冲来。

那个小女孩儿没有说话,看她的表情并不是因为害怕而说不出话了,而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情感的流动。

这时维恩特才发现,这些亡灵虽然都像是随便到哪里都能找到的尸体,但他们都配备有武器,有些是镰刀,有些是带钉子的木槌,还有些是锈迹斑斑的剑。

“很棘手啊。”

维恩特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推进了很危险的境地。并不是说维恩特的战斗力不如这些家伙,而是说腹背受敌的这种情况让维恩特很是难办,尤其是还要保护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

面前持剑的亡灵从空中劈下,维恩特急忙抬手去挡。

铛!

那强大的冲击力差点让维恩特直接跪了下来。

这恐怖的蛮力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左侧又有一把镰刀向他划来。

他用还空闲的一把手刃架住,又是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空中激荡。

忽然,他感觉背后一阵寒意。

“快躲开!”

一把钉锤向那个小女孩儿毫不留情地砸去,即使这样,那个女孩子的表情也没有变化,要不是她有呼吸有心跳,维恩特或许就真以为这是个做得很逼真的蜡像了。

“可恶!”

维恩特怒吼一声,把两把和自己僵持着的武器猛地推开,反过身要去挡那枚钉锤。

不过已然晚了,维恩特的动作还是太慢。

这一锤,就凭刚刚维恩特感受到的那种怪力,完全可以把这个女孩子的脑袋敲碎。

但这个女孩子,突然说话了。

“让。”

风云突变,整个天空好像都一下子被黑暗所笼罩。

在小女孩儿的身边出现了黑色的如同海潮一般的苍能涌动,她的脚边,黑色的苍能像是波浪一样绕出一个顺时针旋转的漩涡,这种让人感到有些许不祥的苍能从她的脚攀援而上,绕过她的身体,攀上她没有抱熊娃娃的右手,在手掌激涌起来,向两边喷溅迸射出去,形成了一把两米多长的大镰刀,镰刀的底部,有黑色的锁链连接到这个女孩儿的右腕上。

那把镰刀通体纯黑,刃处黑白相错,像钢琴键一般格格不入但又完美调和的色彩搭配,在白刃的位置还写有些暗红色的铭文。

这一系列过程都在维恩特由焦急转为惊讶的一瞬间完成。

铛——

这把镰刀轻松地挡住了那柄钉锤。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造型,完全就像是书本里讲的死神的样子。

似乎都被这柄镰刀里孕育的强烈不祥所震慑,亡灵都停止了攻击,向后退去。

“杀。”这个女孩儿又说话了,是一个完全配不上她清纯可爱的外貌的字。

镰刀划过一记完美而优雅的弧线,女孩前面的三个亡灵应声倒了下去。

女孩儿仍旧没有一丝表情的,回头看了一眼维恩特。

维恩特似乎一下便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含义。

不是腹背受敌,不需要保护别人,这场战斗就轻松多了,虽然比女孩儿多花了点时间,但毕竟这种怪物除了蛮力以外确实比不上霾,维恩特也算利落的解决了战斗。

一般这种丧尸系的怪物给人的感觉好像就是怎么杀也杀不死,必须用什么魔法,圣水,圣光术来驱散,不过这种怪物不是这样,好像只是死亡之后重新获得了一条生命。

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已经收起了镰刀,准备离开。

“喂,等等!”

维恩特上去拉住了她,她能灵活地使用差不多是自己身高的一点五倍的镰刀,但身体似乎还是很柔弱,没什么力量。

“你去哪儿?”

女孩儿摇了摇头,似乎是说自己不知道。

“回家吗?”

“不。”

“那些怪物是什么?”

女孩儿想要开口,但张开那张樱桃小口,最终没说什么,又只是恢复了一开始的表情,摇了摇头。

维恩特终于知道了像这样的性格比起梅洛蒂那样的还要难沟通得多。

完全是问一句答一句,准确说是答一两个字,而且一直是一种爱搭不理的表情。她的声音就像是雪山顶流下的清水,冷,清澈,又毫无感情,比起冷峻时候的晨曦还要更胜一筹。

“算了……路上小心。”维恩特只能这么说了。

女孩儿一直都没有回头看维恩特,直到他放了手,女孩儿就又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喂,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虽然刚刚维恩特见识到了这个女孩儿并不是什么羸弱好欺负的人,如果让女孩子就这样流浪在野外也不太好吧。

“谢谢。”女孩儿动了动嘴唇,留下了两个字,就离开了。

“什么?你说,亡灵?”回去交任务时,听到维恩特的汇报迭戈一脸惊愕,也拜此所赐,维恩特被迭戈喷了一身的酒。

“先把酒咽了再说话啊!”不过,维恩特隐瞒了那个抱着棕熊布偶,可以召唤出大镰刀的女孩儿的事。

“哦哦哦,抱歉抱歉,太激动了……不是什么好征兆啊,好吧,这样,考试就算通过了,‘下级代理证’我会帮你去办的。至于这次的事,到时候或许还会需要你的情报,麻烦你到时候提供一下。”

“我知道了,那么,我先告辞了。”维恩特穿着那套被酒喷湿的衣服,离开了办公室。

之后,迭戈拿起了电话,迅速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

“喂,弗莱维娅吗?我是迭戈,迭戈·凯雷斯迈。”

他联系的这个人,正是那个最强的殒。

“……别叫我大面包啊!我一直在好好减肥好吗!诶诶诶不对不对,弗莱维娅,又有新的线索了,亡灵的。”

与此同时,维恩特已经回到了工坊。

“亡灵吗?居然又出现了,”听了维恩特的讲述之后,唐纳德大叔放下了手中正在用帕子擦拭的一个银色金属外壳,叹了口气说,“记得,这样的事件零零星星的出现了好几次,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虽然规模都不大……”

“知道原因吗?”

“呃,这个,不太清楚。因为都很少有媒体会报道这样的新闻,要不是网络发达,说不定根本就不知道呢。”

“所谓亡灵呢,有两种……”维恩特的耳边响起了梅洛蒂的声音。

梅洛蒂不仅仅是个数学狂人,而且还是个学富五车的移动便携式图书馆。便携式是针对她未发育完全的幼女体型而加的前缀——虽然她只比维恩特小两岁。

“第一种呢,是单纯赋予尸体新的生命,根据计算,应该是骸骨或者完整的尸体都可以,这样的亡灵,根据计算,比较低级,可以被杀死。至于第二种,根据计算,是将尸首用苍能拼接起来,然后远程像人偶一样的操控,这种亡灵即使被打散也会重新组合,根据计算,是很难被杀死的。所以,根据你提供的情报来计算,你遇到的是第一种亡灵。”

“你如果把所有的‘根据计算’去掉,你的话会好理解得多。”

“听我说完,根据计算,虽然两种都是属于禁忌的黑魔法,不过阶层完全不同,后者要强大得多,所以,你这次应该感到幸运才对。”

“这些都不是通过计算得到的吧。”

“哎呀,我家的小梅洛实在太聪明了。”

唐纳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女儿,用沧桑的脸上的胡茬使劲在梅洛蒂光嫩白皙的秀颊上前后摩擦着。

“喂,老爸,别这样!”嘴上虽然这么说,凭梅洛蒂幼小的身材和体型确实拿他那个肌肉线条分明的父亲没什么办法。

维恩特在旁边很无奈地看着,他的唯一观后感就是,如果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自己一定会去状告这个老不正经的大叔猥亵幼女。

不过,在一旁看着的他,却莫名地涌升了一丝羡慕,以及寂寞。

这是一个家才特有的温馨气氛。

自己曾经没有去珍惜,现在想要去珍惜,却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就是所谓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吗?

“我去看书了。”就连他都被他自己声线里流露出的寂寞而微微地吓了一跳。

“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根据计算的话。”

毕竟平常差不多都是要把维恩特绑在桌子边上他才会乖乖看书的。

他们两人的声音并不小,维恩特也全部听到了。

不过,本应吐槽的他,什么也没说。

离「特拉奥雷工坊」不算太远的小巷中的一栋平房,终于迎回了他常年游历在外的主人。

他并没有为房间上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房子里什么也没有。

手轻轻地将门推开,陈旧的木门转轴发出“吱拉吱拉”的响声。

他急忙解开了脖颈处的系带,把身上灰色的斗篷连同罩帽一起取下,挂在了一旁的衣帽架上。这种天气,打扮成这样也有够受的了。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个打扮很平常,只是右眼上带着一个眼罩似的小装置的人。

“先坐吧,先坐吧。”取下罩帽的他那一头深砖红色的头发很是引人注目,“很久没回来了,家里有点脏。”

他的家里除了一张圆桌,几张椅子,一个办公桌,一盏小台灯,还有台坏了的电风扇之外,就没有任何的家具了。

“说得我好像第一次来似的,你赶快说你的调查结果吧。”

“能查到的基本没有,”那深砖红色头发的男子的声音有些丧气,“除了伊普顿市的学校事件,根本查不到关于‘黯’的蛛丝马迹。”

“也是呢,毕竟这么多年都没出现过了,你说,会不会是那些人的炒作,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黯’的出现?”

“也有可能,不过……我的占卜告诉我,现在世界局势正在向很危险的情况发展。”

“你的占卜通常很准的吧。”

“嗯,所以我才担心,隐约觉得,这次骚动之源,是在萨玛拉斯帝国,不是哪个人,是这个军国主义国家。”

“你的意思是,萨玛拉斯帝国准备开战,为了绯晶石?不会吧,威尔希兹的联合议会肯定会干预这件事的。”

“希望如此吧,不过,联合议会也就是个空壳子而已,世界上还是谁强谁就是老大,真正要开战,联合议会也无能为力。”

“说的也是……”

“对了,你去了趟菲尼克斯了吧,怎么样,找到了吗?”深砖红色头发的男子反问道。

“不行,找不到,”那戴眼罩的男子摇了摇头,“你知道的吧,菲尼克斯本来就是建立在沙漠上的城市,就是因为使用了魔法才能让地理环境变得适合人居住,因为‘殒之暴乱’,整个国家都毁了,所以所有的城市,绿化什么的,全又被沙漠吞噬了。现在的菲尼克斯,住在那里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但在这些人当中,我还是没找到那样的人。”

“也就是说,你的分析是错的?”

“嗯,说不定弗莱维娅·伊莎贝尔,这个人的强大,只是偶然而已……”

“偶然,真是牵强的说法呢。”

“唉,算了,反正事情告一段落了,咱们去喝两杯怎么样。”

“我只喝冰镇牛奶。”深砖红色头发的男子笑着说。

“好好好,真不豪爽。”

这天晚上,维恩特依旧在房间里看书。

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毕竟,他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家伙。

虽然听说逐霾者的考试在魔法这方面也有严格要求,不过殒倒是有免试直接通过的待遇,但相对的,魔法考试将会在殒成为逐霾者两年后进行补试。

多亏梅洛蒂的藏书丰富,维恩特终于可以有机会接触到学习基础魔法的教材了。

虽然他知道殒使用魔法很危险,虽然他知道这是违法的行为,虽然他知道就算学这个对自己考逐霾者也没什么作用,不过他还是不自觉的想去看这方面的书。

或者说,这是擅长使用身体学习记忆的维恩特唯一能看进去的书。

“喂,维恩特,睡了吗?”这时维恩特听到唐纳德大叔在外面敲门的声音。

“嗯,没有,请进。有什么事吗?”

推门进来的,除了大叔,还有梅洛蒂。

“啊,我只是怕我亲爱的维恩特可能会睡不着,来陪你聊聊天。”这是维恩特这辈子听过的最恶心的腔调。

“别加‘亲爱的’这种前缀啊!还有别把你调戏小姑娘的技巧用在我身上!”

“咳!好吧,其实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别说的好像我对你已经表了白一样啊!真恶心!”

“原来你终于对老爸表白了啊,看来我的计算果然没错。”梅洛蒂一副得意的样子。

“原来你一直期待着啊!还有,你的那个什么计算已经完全错得没谱了!”

“好吧好吧,真是个害羞的孩子。”唐纳德无奈的说道。

“这哪里是害羞!”

“是这样的,”唐纳德再次正色,这次的神情已经不同于刚刚开玩笑的表情,显得很认真,不过相对的,维恩特的吐槽又被无情的忽视了,“记得,你是用手刃的是吗?”

“嗯,是这样没错……”

“其实现在呢,这种冷兵器已经落伍了,有效半径实在太短,所以打算帮你改装一下。”

维恩特顿时眯起眼睛,以一副深深的怀疑的表情盯着唐纳德。

“喂,干嘛啦,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是的!”

“别回答的那么快呀!稍微想想呀,这里是工坊,这种东西做不好怎么养家糊口啊!你说是吧,小梅洛?”

“根据计算,我的答案和维恩特一样。”梅洛蒂淡淡的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维恩特你小子这个混蛋!”似乎唐纳德一瞬间受了相当大的打击,一把揪住维恩特的领子,“你究竟对我可爱的女儿做了些什么!刚刚来了一周不到就把我的女儿抢走了!你,你让我这个做爸爸的情何以堪?你这个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喂喂,我什么都没做……别晃了,再晃、再晃就吐出来了!”

维恩特此时正被面前这个肌肉大叔像铃铛一样前后晃着。

“行了,老爸,他也挺可怜的。”

唐纳德大叔就像一尊蜡像一样定在了那里,愣了良久,才慢慢地把维恩特放了下来。

“要、要死了……”维恩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好吧,小梅洛都这么说了。”唐纳德已经是悲痛欲绝的声音,“说到底还是我引狼入室,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不安好心……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了,跟他的那个混账老爹完全一个德行……”

断断续续地说着的唐纳德就像是承受了这世界上最大的委屈一样,拖着自己的步子慢慢往外挪着。

“老爹你以前到底做过多少缺德事……”

父亲的形象正在维恩特心中逐渐的崩塌,虽然从以前开始就没什么好的形象。

除了,那天夜晚,在荧光湖。

想起这个,维恩特的脸色又有些黯淡了。

梅洛蒂看见父亲离开,什么也没说。

“算了,女儿你就帮那小子改装武器吧,在自己房间还是他的房间里都可以,把你自己当赠品送给他我也无所谓……”

“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待会儿我还是去道个歉吧。”维恩特苦笑着问梅洛蒂。

“没事的,根据计算,待会儿我去安慰下他就行了。”

“这样啊,你爸爸,真的很喜欢你呢。”

“嗯,虽然有时候实在有些缠人……”

“你妈妈呢?”

这些天来他都只见到唐纳德和梅洛蒂父女二人,但从来没见过梅洛蒂的母亲。

“妈妈她,死了很长时间了。”梅洛蒂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黯淡,“在我很小的时候。”

两人的交谈被一阵难耐且尴尬的气氛笼罩。

“抱、抱歉!好像、好像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

“没事的,只是,有些后悔而已……从小和妈妈的关系就不好,总爱和妈妈顶嘴,吵架,那时候还小,我一直那么认为的,所以,我一直觉得妈妈不会在意,因为我是小孩子。但,妈妈去世的时候,我才知道,‘小’根本只是借口,还是因为自己不懂事才……不过,现在的我还有老爸在,我就很知足了。”

维恩特想想自己也是,从来都和父母顶嘴,从来都对他们爱搭不理,从来都认为他们的爱理所当然,直到现在他必须寄人篱下,靠自己打工生活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父母有多么的辛苦,有多么的爱自己,还有哥哥。

“话题太沉重了,抱歉,你也不愿意听这些吧,好像我是在炫耀一样……把手刃拆下来给我吧,我会帮你改装好的。”

或许是热衷于知识的原因,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好像颇为理性和细致,而且善解人意。

内心中,似乎有根心弦被微微拨动了一下。

这种声响,就被称为感动吗?维恩特不太清楚。

他愣了一下,慌忙把手刃拆了下来。

“嗯,根据计算,两三天就能完工。”

要是没有这样让人头疼的口癖就更好了,维恩特这么想着。

这两天唐纳德大叔一直在和维恩特闹别扭,虽然谁都看出大叔是在开玩笑,不过维恩特也因此这几天必须忍受大叔的调侃,似乎自己已经从大叔友人的儿子变成了上门女婿。

维恩特和梅洛蒂都知道大叔是在开玩笑,所以也没太在意。

据梅洛蒂说那天晚上自己的老爸还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被梅洛蒂安慰了之后,心情也就逐渐转好了,现在依旧对维恩特充满敌意的唯一解释就是大叔觉得这样很有趣。

维恩特在想,要是有人拿自己和塞蒂开这样的玩笑,塞蒂肯定会一顿拳脚就向自己招呼过来。虽然他到现在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塞蒂的攻击目标不是那个开玩笑的人而是自己。

不过,自从在火车站送别时那意外的一吻,让维恩特心中塞蒂的地位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偏移。相比起伊莱恩那很开玩笑的一吻,塞蒂的吻那种馨香又带有点点苦涩的触觉在他的脸颊上停留得更长,而且铭刻得也更深。

现在的维恩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塞蒂。

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或者像是恋人一样?

维恩特心中没有答案。

不过,最近塞蒂倒也没有打电话来这边联系,这让维恩特松了口气。

“维恩特,维恩特,”这个时候,有阵清脆明亮的女声喊着维恩特,“你的手刃,已经改装完毕了,拿到‘下级代理证’了吧,这样的武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方便很多的。”

“下级代理证”是迭戈在昨天发给维恩特的。

那天晚上,虽然只是几句短暂的聊天,好像让两个人消去了很多隔阂,关系也变得融洽多了,不过,梅洛蒂那略微冷淡的性格还有极为敏锐的观察力,以及那个“根据计算”的口头禅还是让维恩特有点难以适应,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这个口癖究竟意味着什么。

“诶?”维恩特看到梅洛蒂拿过来的装置稍稍有些惊讶。

手刃的主体并没有什么变化,原本的手刃鞘变大了不少,不过还是在能轻松放进袖子的尺寸之内。在手刃鞘的末端,新加了两根棕色的连线。

“……把这个接在手腕上,”梅洛蒂边说边靠过来帮维恩特把连线系在他的手腕上,“根据计算,殒使用武器有个好处,可以像贵族一样使用那些用苍能驱动的武器,殒已经是殒了,所以调用苍能也不会引起什么大的副作用,根据计算,最多就是提前霾化的时间,不过呢,武器需要的苍能的量比起瞳铭发动能力还是要少得多。”

“哼!”旁边的唐纳德大叔像是要引起他们注意一样不满地哼了一声,接着就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手中的报纸里,似乎是在宣泄着自己女儿离除自己的其他男人那么近的怨怒。简单地说,就是在吃醋。

不过这边的两个人倒是已经形成了默契,很自然就把大叔无视了。

“只要试着把力量集中在手腕上,也就是使劲动动手腕……”

“这样吗?”

“别对着自己啊!”梅洛蒂大喊着。

唰!

手刃牵着一条铁链,像出膛的炮弹一样从手刃鞘里弹了出来,锋利的刃尖正好从维恩特的额头那里擦过,钉在了天花板上。这一下,维恩特被吓得浑身冒冷汗,连腿都软了。

“说了别对着自己……这是为了扩大你的武器的攻击范围的设计,不过手刃鞘很小,铁链装不了很多,所以距离也不是太长。”

“是说怎么这么重呢。”

维恩特感觉手刃改造之后明显添了不少分量,不如以前灵活,不过,这可以靠训练来克服。

“再动动手腕,根据计算,你的苍能就会导入到里面的轴承,把铁链收回来,又变回普通的手刃。”

维恩特又使劲动了动,感觉连在手上的线好像在抽他的血一样,把他体内的某种物质引入了手刃中,很快,弹出的手刃又收了回来,变成了普通的近身战手刃。

“……真的呀,真好的设计。”

“根据计算,这里设计成了只有很使劲地运动手腕手刃才会弹出,所以,不用担心它会在不该弹出的时候就发射出去。”

“确实,挺出色的。”

“那么,工钱二千二百克尔。”不知何时,唐纳德大叔已经跑过来说道。

“这是打劫啊!”

“因为我们家亲爱的小梅洛是不轻易帮别人做这些的,手工费当然不便宜咯。”

“好啦,老爸,这种小工作就算了。”

这句话一出,维恩特似乎听见瞬间石化的唐纳德大叔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武器改造了是不错,但还是有两点不足,一就是发射时候的精准度还很难掌握,二就是,加重了不少的武器给酒馆打工带来了不少额外的麻烦。

夜晚,帕雷拉境内,死气沉沉的山村中,一位持着闪动着蓝光的巨型战刀的女子站在那里,她深蓝色的披肩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深邃的苍蓝色双瞳中映衬着天空中星点与新月的圣洁,透出一种沉着而坚毅的意志。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她的左瞳中铭刻着一枚很奇形怪状的,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老虎形状的水色瞳铭,正因如此,她左眼的颜色要比右眼的瞳色稍浅一些。

正如在淤泥中白净无暇的莲花一样,这位穿着一身光洁的银白色盔甲的女子成为了月夜中唯一的一丝亮色。

仿佛月神的化身一般,降临在极度污浊的凡间,净化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她脚下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浸透,从这里破土而出的植物,棵棵都拥有着骇人的血红色的根茎,血红色的叶片,血红色的果实。被鲜血灌溉而生的生命,它的体内流动的也一定是别人的血,换句话说,就是成为了杀戮的纪念品,失去了作为一个生命体的自我的灵魂。

这就代表的这个山村的存在状态。

无论是这里的植物,还是动物,亦或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已经成为了毫无自我意识的傀儡,或者说,尸骸。

说世世代代可能过于勉强,因为这里的人,已经永远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看起来他们仍然活着,实际上早已经死了。

这就是这个村子里的居民——亡灵。

每具慢慢拖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移动着的尸骸的四周都飘绕着不少的绿豆苍蝇,空气中四溢着皮肉腐烂的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即使吸入一口都会让人胸闷气短。有些亡灵的身上爬满了一团又一团不断蠕动的蛆,有些亡灵把自己的肋骨扳下来握在手中作为自己的武器,还有些亡灵甚至撕扯下自己的肠道,把自己残缺不全的手骨与散落在荒野中的兽骨连接起来,在某种诅咒的驱使下,这样的兽骨竟然也能够根据这些亡灵的意志运动,成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就是这样的怪物,将那个身着铠甲的女子重重包围。

“被诅咒的可怜人……”

战刀划向斜上方,又是一折横劈至右侧,发臭的血液和山中的雾气汇在一起,胶附在女子的战刀之上。

看到这些如此恶心的生物还能保持绝对的镇定,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内心的强大。

“就让吾挥动手中的战刀……”反身一刀,将妄图从后方攻击的亡灵尽数击退。“将汝送归埃米尔之怀抱!”

在说出苍蓝女神埃米尔的名字之时,这个身为殒的少女是格外虔诚且尊重的。

没想到,依靠着黯霾之神伊诺莱特的力量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的殒,竟然会对给与她恩赐的对立面的主神如此敬重。

她将右手轻轻遮挡在自己的左眼处,稍稍吸了一口气。

她左眼中的虎型瞳铭闪动起强烈的蓝光,她的左眼就在这一刹那之间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盖。

“大地深结。”

——冰系魔法中最高阶的范围性法术,而且是“默唱”。

在女子的立足之处,地面上瞬间结起的冰开始沿弧形向外扩散开去,瞬间少女周围半径五百米内的所有存在之物全部结为了冰。

那一只只咆哮着,挪动着的面部狰狞的亡灵,也都被冻成了毫无艺术价值的冰雕。

而在这个范围里唯一幸存的,就只有少女本身而已。

她缓缓地,把自己的右手从左眼边移开,放在自己的胸口,轻轻一握拳。

啪!啪!啪!

千万声碎裂声就像有指挥的交响乐一样有前有后还有节奏地逐次响起,那所有的冰雕,一个接一个,全部碎裂成了冰渣,在天空中缓慢地飘散着,就像是无数颗由月神洒下的装满了皎洁的月光的水晶。

少女四周被完全肃清。

强风刮起,所有天空中的冰渣都随着风飘舞起来,千万碎片绘出了平日都无法看见,无法捕捉的风的绰约身姿,这样宛如暴风雪的场景,唤来的并不是灾难,而是百年难遇的的美艳和圣洁。少女屹立在风雪之中,缓缓将战刀收入鞘中,渐渐被隐没了身形,这样宛如雪中仙子遁入若仙若凡的世界之滨中的景色,一定是无论哪位手握画笔在洁白的画布前冥思苦想的画师都构想不出的绝妙灵感。

不过,总是有不解风情的人故意来破坏这画卷的美丽。

十米之外的黑暗之中,响起一阵不自然的掌声。少女凝碧的双眸扫向声音的来处,本应被完全肃清的周遭,竟然还有一只长得还算体面的丧尸站在那里,用他很不灵活的手,吃力地鼓着掌。

“不愧是被称为‘冰霜女皇’的最强的殒,弗莱维娅·伊莎贝尔啊。”这只亡灵看起来已经缺少了发声器官,但声音却又切切实实的从他机械地运动着的口中传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比电子合成音还要缺乏生气。

“汝的名字是?”伊莎贝尔,这个被誉为帕雷拉,乃至于整个埃米尔伦斯大陆最强的殒,冷冷地问着。

“呵,你认为这样的问题,有任何意义吗?追查了将近半年,没有见过我的正体,甚至连我的名字还不知晓,看来最强也不过就是个光会打架的蛮子而已。”

伊莎贝尔被这样的挑衅似乎有些激怒了,不过,脸部的表情也只局限于微微地变化而已。

“我先告诉你,你应该也知道的,这个亡灵只是我声音传播的媒介,你做掉它,也没有任何意义。”这样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死气沉沉。

这个亡灵说的没错,虽然伊莎贝尔背负着最强的称号,不过在这半年,从她决定独立调查亡灵在帕雷拉各地出现这件事起,她从来都没有占据过一次主动。每次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到最后都是无功而返,今天这次又是如此。

“汝的目的呢?”

“唉呀,不是说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吗?就算我说了肯定都是假的……不过呢,我奉劝你,还是不要介入这件事,你的存在已经有些碍事了。”

战刀出鞘,银光一闪,眼前的亡灵被拦腰斩断。

弗莱维娅·伊莎贝尔将战刀收入鞘中,走在铺满冰屑的土地上,渐渐遁入黑暗之中。

“伊莎贝尔?那个最强的殒?回来了?”

几日之后,维恩特刚刚与另一个经验丰富的代理人执行完初次的任务,从迭戈的办公室里出来。听说消息的他一边吃惊地喊道,一边凑到了楼梯的扶手边往酒馆门口看去。

维恩特早就想见见这个人了,特别是知道了她是个女孩子之后。

这种思想里完全不带有任何不纯洁的念头,只是维恩特很佩服一个女孩子能达到这样的高度,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性别歧视,但毕竟还是男性更适合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只见那个全身穿着厚重的银色盔甲的少女与那些和她打招呼问好的人只是淡淡地抬手轻挥以示回应,更多的人,都是缩在一旁或畏惧或敬仰或憧憬的看着她,不敢和她有什么互动。那位少女也没有在意这些人,径直的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维恩特此时正好站在楼梯的中段上。

伊莎贝尔金属制的脚铠敲打在木制的楼梯上声音格外分明和清脆,那种压迫感也是随着她渐渐迈上的步伐一点点增大,本来维恩特想要以初次见面的名义向她打招呼的,但现在他却莫名的胆怯,不敢开口了。

维恩特心中明白,伊莎贝尔和晨曦两个人的震慑力是不一样的,晨曦更多的是因其太过高贵与优雅而让人产生不可亵玩的距离感,而伊莎贝尔更多的则是种霸气与冷酷,让人不敢去接近。

晨曦她是冷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暖,比喻的话就是冷风中的冬日,而伊莎贝尔则是彻头彻尾的寒,也就是冷彻心骨的暴风雪。

这时她的视线在一旁的维恩特身上停了两秒,似乎是对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而感到有些许好奇,但她也没说什么,也没有一丝一点的步点的停顿,就上楼去了。

借此机会,维恩特看清了那个叫弗莱维娅·伊莎贝尔的少女的容貌,她看起来只比维恩特大一岁左右,上苍似乎只用了轻描淡写的几笔勾勒就刻画出了这个少女如此清秀冷艳的脸庞,实在让人不得不拍案叫绝。世间的装饰物有华美繁复与简约清素之分,女子的容貌也是如此,柳眉秀目,朱唇樱口固是一绝,但未经雕琢,浑然天成的素雅面容也别有一番韵味,而伊莎贝尔,就属于后者。那与全身散发出的冷酷交织在一起的冰颜,可以说是简约,但绝不简单。

如果说上帝对他的作品有不同程度的偏爱的话,那么她就是最好的体现了。

不过,吸引了维恩特注意力的,还是她左眼中的那枚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水蓝色的瞳铭。他知道,那种奇异的形状肯定不是植物。

他突然联想到了自己的瞳铭,是不是和她的有什么关联。

但下一秒,他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毕竟,这个少女是最强的殒,瞳铭一定是有异常强大的某种能力,但自己的瞳铭,却像个废物一样什么用也没有。

“算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执行完任务,他也有些疲惫了。如同到了下班时间的上班族的心情,维恩特现在是疲惫中混杂着喜悦。

就在维恩特只差一步就可以走出酒馆的时候,一阵严厉而冷酷的女声从二楼传来,叫住了他。

“那个叫维恩特·安德鲁的殒!”

只见弗莱维娅·伊莎贝尔从楼上又折返了回来。整个本来喧闹嘈杂的酒馆因为伊莎贝尔的这一声顿时就完全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伊莎贝尔的身上,两秒钟之后,又齐刷刷地转移到了杵在门前一脸茫然的维恩特身上。

维恩特现在想的不是该怎么吐槽她这种怪异的古语用法了,而是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触犯到了楼上的那个少女,想到这里,维恩特莫名就冒起了冷汗。

伊莎贝尔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极有节奏地从楼上走下,走过大厅里目光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的人群,最终,来到维恩特面前,一把抓住了维恩特的衣领。

“喂喂!”

“不准反抗。”

伊莎贝尔冷冷的一句,拖着维恩特往后厅仓库的那个方向走去。

“那也不需要这样拖着吧!我又不会跑到哪儿去!我自己会走!喂喂!”

“安静点。”

维恩特知道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惹恼这个完全无法理解的少女,所以只好安分了下来。

一路上,他可以依稀听到酒馆里顾客和服务生的窃窃私语。

“真可怜的家伙啊……”

“新来的就这么倒霉吗?”

“唉,我们任劳任怨的杂役命不久矣了……”

“啊,我也好想要个能这样拎着我走的女朋友啊。”

虽然其中还混杂着些奇怪的东西。

“喂喂,到这儿就可以了吧!”

维恩特在经历了一场像是动物园珍稀动物才会经历的惨无人道的围观之后,被像一只兔子一样拎到了仓库附近的空地处,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伊莎贝尔没说什么,接着就把抓住维恩特领子的手松开了。

“唉呀,先把话说清楚再动手又不是……”

“弗莱维娅·伊莎贝尔。”伊莎贝尔直接打断了维恩特的话

“诶?”

“吾的名字不是‘喂’或者‘唉呀’,而是‘弗莱维娅·伊莎贝尔’。”

“为什么只有人称是古语啊!”维恩特很无奈地吐槽,“我叫维恩特·安德鲁,有什么事吗?”

“汝,曾经见过亡灵吧。”

“诶?你怎么知道?”

“大面包告诉吾的。”

大面包?这人是谁?

突然,维恩特脑中浮现出了迭戈·凯雷斯迈那圆得就像气球一样的身体。

就是在说他吧。

“嗯,是的,没错,我见过亡灵。”

“汝有发现奇怪之处吗?”

“亡灵的存在本身就很让人奇怪了吧。”

“发现特点了吗?”

“呃,力量很大……而且,好像是那种被赋予再一次生命的亡灵,而不是那种提线木偶式的。”维恩特把他从梅洛蒂那儿学的知识现炒现卖。

“数量?”

“五六只吧。”

“能够存活下来,汝的运气很好。”

“这时候归结到‘运气好’也太失礼了吧!”

“难道说吾该夸奖汝的能力吗?”伊莎贝尔不屑地笑了笑,表情有些轻蔑,“明明是借助伊诺莱特的力量,有什么好骄傲的……”

笑容本来是可以融化容颜上深结的冰雪的表情,但她的笑容完全就是冬天里那刺骨如刀的寒风。

借助伊诺莱特的力量,是指自己的瞳铭吧?

哦,对啊,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瞳铭没有能力呢。

倒是这个家伙,真的很奇怪呐,她还不是依靠强大的瞳铭之力,才能成为什么最强的殒,到现在反而对瞳铭的力量不屑一顾。

维恩特在思考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伊莎贝尔的动作已经怔住了。她碧蓝色的双瞳,一只像是微波摇曳的大海,一只像是云潮轻漾的天空,都仔细地看着维恩特的左眼。

“汝的瞳铭,是什么?”在维恩特忍受了长时间的注视而尴尬并且不好意思之时,伊莎贝尔终于开口了。

“我要知道就好了,别人的瞳铭就算不能战斗都能拿来消磨消磨时间,我的就完全是个装饰品,而且还是自己看不到的那种。”

“是这样啊……”

“怎么了吗?”

伊莎贝尔突然抬起带着手铠的手臂,用手指指着被这个动作怔住的维恩特。

“汝,从明天开始,就是吾的仆人。”

瞬间,沉默包围了二人。

这、这家伙,脑袋是进水了吧!

“为什么你理所当然地就说出了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啊!”

“吾需要汝帮吾一起调查亡灵的事。”

“为什么啊?!”

被这么强行要求的维恩特有些不悦,此时的他全然忘了和他正交谈着的人是谁,不过,这或许是维恩特的优点也说不定。

“作为酬谢,吾会告诉汝,汝的瞳铭的秘密。”

听到这句话,维恩特不禁身子一震。

瞳铭的秘密?

起初维恩特是不相信的,不过,伊莎贝尔左眼中那很像一只老虎的头的瞳铭具有很强的说服力。说不定,动物形状的她的瞳铭和自己本质上是一样的。

伊莎贝尔这种手段就是再单纯不过的威逼利诱,不过只要利送对了胃口,根本就无法拒绝。虽然他可以说出自己这么多年没有能力一样过得很好加以拒绝,不过实际上,他一直向往着像迈克,塞蒂那样有能力的人,说自己有没有能力都无所谓,那只是逞强的谎话而已。

维恩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瞳铭要是有了能力,会不会就被逐霾者的徽记拒绝呢?

虽然这个推断从条件到结果都不肯定,维恩特还是犹豫了起来。

“汝的瞳铭,的确没有能力吧?”

“嗯……”

“吾的猜测,汝的瞳铭同吾一样……是苍蓝女神埃米尔大人的恩赐。”

“什、什么意思?”维恩特再次被惊呆了。

“想知道的话,就要做吾的仆人,协助吾的调查。”

“呃……”

在思考再三之后,维恩特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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